宝博体育登陆新民举世丨美国亚裔:英勇叫出本人的名字
“请停止糟蹋受害者的姓名!”在3月美国亚特兰大水疗中心枪击案发生后,美国媒体上有关受害者情况的报道引发争议。
一方面,公开报道受害者姓名侵犯了受害者及其家人的隐私;另一方面,媒体错误地拼写受害者姓名,在许多美国亚裔看来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一场枪击案引发的姓名风波,提醒越来越多美国亚裔正视自己的姓名。
曾经,为了融入美国社会,太多赴美亚裔给自己以及后代起了英文名。可这些年来,越来越多年轻的美国亚裔试图寻回属于自己族裔文化的名字。
29岁的老挝裔美国姑娘有个受法律认可的英文名“詹妮弗”,当面对老板和同事,她就是艺术家詹妮弗。但私底下,家人和密友们称她“茶布”,这是她的中间名,在老挝语中意为“新的”。
尽管在合同文本和支票上只能签上“詹妮弗”,但她总觉得那是她扮演的一个美国梦角色,而“茶布”才是真实的。在思考了自己的身份认同和希望塑造的个人形象后,她决定放弃“詹妮弗”,改叫“茶布”。她觉得,这个名字给她以力量。
图说:老挝裔美国姑娘茶布(上)以她父母移民美国多年后首次回故乡的经历创作贴布作品(下) GJ图
“你可能知道我的名字是凯莉宝博体育登陆,但我的真名是鸾。”曾出演《星球大战8:最后的绝地武士》的越南裔演员凯莉·玛丽·陈在《纽约时报》网站上撰文写道。
根据美国《劳工经济学》杂志对美国人口普查数据的分析,在1900年至1930年间,在美国出生的移民后代中,约有86%男孩和93%女孩起了美国人熟悉的英文名。而到了第三代和亚裔移民后代,背负着文化传统的中文、日文、越南文、柬埔寨文等非英文名不复存在,大部分人只知道自己的英文名。
将名字“洗白”,努力融入主流社会。然而美国亚裔和他们的后代最终还是发现,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徘徊在美国社会边缘,甚至对自己的身份和归属产生了怀疑。
越南裔演员凯莉·玛丽·陈说,她的父母为了方便别人发音,分别改名为托尼和凯,而她本人除了保留了原来的姓氏外,也起了美国人常见的英文名。甚至,为了避免白人孩子嘲笑,从9岁开始她便不再说越南语。然而,当她在餐馆点餐时,流利的英文受到服务生的惊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东方面孔以及美国社会对亚裔的偏见是她永远都无法摆脱的。“也许,如果我不是亚裔就好了。”想要获得美国主流社会认可的想法,一度让她陷入矛盾之中。
而由于感觉中文姓氏“汪”在争取角色时成了自己的“减分项”,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白人的华裔演员汪可盈2017年决定跟母亲姓,改名克洛伊·贝内特。改姓后,她收到了美剧《神盾局特工》的邀请。“好莱坞是‘种族主义者’,他们不会允许我有一个令他们感觉不舒服的姓氏存在。”汪可盈为自己备受争议的改名决定这般辩护。
2013年,在报道震惊全球的韩亚航空客机失事新闻时宝博体育最新,美国福克斯电视台下属频道杜撰了4个亚洲乘客的姓名,用谐音梗嘲讽亚洲人的英语发音。
2020年,位于加州的莱尼学院一名教授要求学生将越南语姓名改成英语,称这个越南语姓名的发音“在英语中听起来像是种侮辱”。
而今年,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在公布亚特兰大水疗中心枪击案受害者姓名时,将韩裔受害者名字的一部分当成中间名缩写。这一做法遭到美国亚裔尤其是韩裔群体的指责后,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轻描淡写地将所有责任推给枪击案所在县法医办公室,没有一句道歉。
无意念错对方的名字可以理解,但如果以对方的名字看起来奇怪或复杂为由刻意排斥,甚至故意读错,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乔伊看来,那就是在告诉对方“你不重要,你不被接纳”。
“如果一个亚裔的名字一直被念错或拼错,并且受到质疑,被要求改名,那真的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伤害。”乔伊说,“名字体现着一个人的存在和历史,倘若有人坚持要求他改名字,那就是没把他当人看。”
于是有了印度裔喜剧演员兼制片人明哈杰在电视节目“艾伦秀”现场纠正主持人对他名字的误读。在明哈杰看来,要求非英语族裔的人改名,是一种以英语为中心的伪善。
美国亚裔记者协会则在亚特兰大水疗中心枪击案后,专门在社交媒体发布一则视频,由两名亚裔记者教授观众受害者名字的正确读法。其中一名韩裔记者说,读对名字是对受害者的尊重。
越来越多美国年轻亚裔开始意识到,名字不仅仅是字母和发音的组合,还包含着文化认同和身份归属。想起父母当年改用英文名,从字面上抹去文化印记,凯莉·玛丽·陈说:“这种做法至今令我感到痛心。”
与此同时,这些年来世界版图东升西降,亚洲在、经济、科技、文化上的影响力与日俱增。随着亚洲多国的文化符号在全球吸引越来越多粉丝,生活在美国的移民后裔也能够更加方便地与自身族裔的传统文化重新建立联系,尝试着学习父辈的母语,或是拜访祖辈们生活的地方,认祖归宗,赢回尊重,做回自己。而重拾被遗忘的文化传统和姓名的过程,也是他们重新构建身份认同、为所在族裔发声的过程。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我是茶布而非詹妮弗,这是我反抗这种强加在我身上的‘洗白’式美国文化的开始。”在茶布看来,释放那个被压抑太久的“茶布”,是她维护身份认同和文化传承的方式。“延续与祖辈的联系,不忘记自己来自哪里,以及祖辈们都经历了什么。”
38岁的孟加拉裔美国人塔奈伊斯念念不忘父母为她精心起的名字坦维·南迪尼·伊斯兰。“坦维”在梵语中意为草叶,“南迪尼”意为女儿,也是印度教女神杜尔迦的别名,而“伊斯兰”不仅反映这家人的宗教背景,也有“和平”的寄望。“塔奈伊斯”便是这个充满文化意涵的名字的缩写。
太多人不知道“坦维”的发音,也不想知道如何发音。一年级时的老师甚至公开表示“坦维”太难发音,所以改叫她“托尼”。“于是那一整年我都叫‘托尼’,我讨厌那个名字,那不是我的名字。”塔奈伊斯至今难以忘怀儿时的感受,“我记得我不开心,在我看来托尼是个男孩的名字。”
相当一部分早期赴美移动将自己的名字改成英文名,一方面是方便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免得他们面对发音“奇特”的名字不会读不会写;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便自己,希望靠着一个全新的“美式”英文名“入乡随俗”,让自己更快更好地融入这个新世界。
“任何可能使他们顺利实现美国梦的改变,都被大部分移民视作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前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历史学家玛丽安·史密斯说,尤其在所谓“论”盛行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改用英文名几乎成了这些美国亚裔的生存策略。
二战期间,改名换姓更是成为日裔美国人证明自己爱国、重申美国人身份的方式,于是,“真人”(Makoto)成了“马克”,“勇”(Isamu)成了“萨姆”。这些寄托了长辈期许的名字,一下子变成了仅仅是代号一般的存在。